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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成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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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成為她

當我成為她

文/方得幾休

“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什麽?到時候還是得嫁人。”

“這嫁出去的女兒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送走以後都是伺候公婆的主,誰還記得這留在家裏的老母親和老父親。”

“送她上大學?她能上什麽大學?讀的書越多,飛得越高,跑的越遠,到時候連人都見不著,我們一點兒好都撈不住。我們呀,還不如趁著她現在還在,趁她現在年輕,我們給她找戶好人家嫁人,結婚,到時候我們好多要些彩禮,再給她弟買房,買車。等這些都備好了,我們等她弟再大些的時候,還能給她弟娶個有文化的好媳婦。”

剛查完高考成績的年逢春還未踏進屋內便聽見了高雲如與鄰居的這段談話,霎時間心灰意冷,推門的手懸在半空中,強忍心中苦澀,擒著淚,跑出了這座拿她當外人的家。

她甚至還未來得及告訴他們她考了怎樣的分數,她所有的努力便被高雲如一句“早晚會嫁人”而打破。

他們所有人都在極力否定著她的努力,仿佛她生來便是失敗的一方。

他們想要的從來只有從她的身上汲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們在意的從來都不是她,他們在意的是她的弟弟,也是他們自己。

從來不是她。

2018年的那個夏天,陽光剛好,風也很柔和,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可年逢春的心裏卻下起了雨。



鐘雲尋到祝頌年時,祝頌年正窩在沙發內看電影,是年逢春當年的遺作《丟失的孩子》。

前段時間暴雨,祝頌年參加紅毯活動,出了車禍,腿上打著石膏,現在哪裏也去不了,只能在家養傷。

“逢春主演的這部電影準備改編電視劇,”鐘雲坐至祝頌年的身側,將《丟失的孩子》影視劇劇本遞給祝頌年,“都談好了,你是女一號。”

她偏頭看向電影內年逢春飾演的女主高雨婷。

電影內,好不容易逃離大山的高雨婷回到了父母身邊。

她以為跑回家便得到自由了,可她沒想到,她還是被束縛了,而那束縛她的枷鎖由她的親生父母所架。

在一個普通的日子,高雨婷頂著滂沱大雨走向頂樓邊沿,瞧著那剛走出小區單元樓的父母,失望地從高樓一躍而下,死在了他們身後。

電影內高雨婷從樓頂一躍而下,現實中的年逢春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只是死亡時她最後見到的人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弟弟與弟妹。

是他們再一次殺死了她。

每每看見電影內的這一幕時鐘雲都會想到年逢春自殺那日的場景。

每想起那個畫面一次,她的心臟處便一陣絞痛。

鐘雲迅速收回落於屏幕上的目光,偏頭看向正研究劇本的祝頌年。

“什麽時候開機?”祝頌年大致看了一遍劇本,又垂眸看向這打了石膏的腿,眉心微蹙。

“還要過兩個月,”鐘雲見祝頌年的視線落在打石膏的腿上便知曉她還在擔憂腿傷,故而安慰道:“兩個月過去,你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能趕上開機,這段時間你便讀讀劇本吧。”

祝頌年沈聲“嗯”了聲,見鐘雲準備離開,她一把撈過沙發一側的拐杖,準備送送鐘雲。

“別送了,好好養你的傷,”鐘雲扶著祝頌年重新坐下,叮囑道:“兩個月後我要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你。”

祝頌年說了聲“好”,沒再亂動,目送鐘雲離開。

鐘雲剛走至玄關處,倏然想起前些日子有一個寄到公司的包裹,收件人是祝頌年的網名——持槍打玫瑰。

很少有人知道祝頌年收件名。

鐘雲今日恰巧要來尋她,於是便將她的快遞也帶來了。

剛剛一直在同她聊合同的事情,倒是忘記將快遞給她放下了。

鐘雲將快遞包裹從包內取出,轉而重新走至祝頌年的身側,將快遞遞給她,“你的快遞寄到公司了,正好順路,給你拿過來。”

“快遞?”祝頌年疑惑地擡眸看了眼鐘雲,垂下眼簾,一眼便瞧見了那收件人的姓名。

持槍打玫瑰。

確實是她的快遞沒錯。

可她近日並未上網買東西,也從未將快遞寄往過公司。

她的收件姓名除了鐘雲便再也沒有人知曉了,可這快遞並非鐘雲所寄,那又會是誰呢?

視線掃過寄件人,祝頌年的視線微沈。

是個陌生人。

但名字有些熟悉。

她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鐘雲還有事要忙,她將快遞放下後便離開了祝頌年所住的公寓。

待鐘雲離開,祝頌年拿剪刀拆開快遞。

快遞盒內裝著一部手機,能開機,屏幕摔碎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正疑惑著,鎖屏突然亮起,映入眼簾的一幕驚得祝頌年險些摔了手中的手機。

是她幼時與年逢春游玩時的合照。

看清鎖屏的祝頌年顫抖著劃開屏幕,下意識地點進相冊,相冊內的那些照片一張張均是她與年逢春。

模糊的記憶在看清這些照片時逐漸清晰起來,可視線卻因淚水而變得模糊。

這部手機是年逢春的。

是他們一同去游樂園游玩時所丟失的那一部。

手機內除去她與年逢春的合照外,還存著一部電影——《丟失的孩子》。

是年逢春的處女作,也是她的遺作。



從家中逃離出來的年逢春一時間有些迷茫。

她不知該往何處去,又不知該去尋何人,只無助地游蕩於街頭,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春暉一中校門外。

春暉一中距離她家將近十五公裏,徒步走了十五公裏的年逢春腳底已經磨破了,但卻沒有任何知覺。

她茫然地擡眸望向春暉一中的校牌,倏地苦笑一聲,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場笑話。

年逢春並未在校外停留多久,頹然轉身離開。

還未邁開腳步,身後倏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男聲。

她回頭,只見祝城推著公路車快步向她奔來,眼神裏帶著欣喜。

“你怎麽來學校了?”祝城停下車,轉身看她。

“不知道,”年逢春也不知自己為什麽突然來到了校門外,她垂下眼簾掩蓋心中的失落,溫吞道:“我剛查完成績,不知道怎麽回事便走到學校了。”

“你徒步走來的?”祝城驚訝地擡眸瞧她,還未等年逢春回答,祝城又低頭看向年逢春的腳腕處,“你腳後跟都磨破了,沒察覺到嗎?”

祝城從隨車包內拿出一包衛生紙,走至年逢春的跟前,彎腰,擦拭年逢春腳後跟的血。

他這邊也沒有消毒用品,只能暫時幫年逢春止血,並掏出紙巾替她墊在腳後跟的位置,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正欲起身時,倏然有一抹濕潤的觸感滑過他的臉頰,擡眸才察覺,年逢春,哭了。



“盛珩?”

祝頌年重新撿起快遞盒,盯著快遞包裝上的寄件人姓名垂下眼簾,疑惑自喃:“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呢?”

她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於是給鐘雲撥了通電話,問她是否認識一個名叫盛珩的人。

“盛珩?”

鐘雲還在開車,前方恰巧是紅燈,她停下車,認真思忖半晌後才繼續道:“好像真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在哪兒?”祝頌年問。

“你別急,我想想,”鐘雲仔細回想著近日接觸的人員,終於想起了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名,“我想起來了,半月前你出車禍,肇事司機的老板就叫盛珩,當時那老板坐在後座,翻車後傷得不輕,現在還在昏迷呢。”

“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人來?”綠燈了,鐘雲要重新啟動車輛前行。

“你說他現在還在昏迷?”祝頌年並未回答鐘雲的問題,而是繼續問,“如果他在昏迷,那這快遞是誰寄給我的?”

“什麽意思?”

聽清祝頌年這段話的鐘雲迅速右轉方向盤,尋了臨時停車位停車,“他給你寄快遞?”

“對啊!”

祝頌年說手裏還拿著快遞盒,貼在盒上的單子,寄件方的姓名寫的便是“盛珩”。

“有沒有可能是他出事之前寄給你的?”停靠於路邊的鐘雲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方向盤,“聽公司收快遞的小劉說,那快遞在公司放了有將近十幾天了,仔細算算,恰巧是你出車禍之前。”

“十幾天?”祝頌年納悶問:“不會是紅毯那天寄到公司的吧?”

“也不是沒有可能,等我回公司了查查監控,看看具體是什麽時候寄來的。”鐘雲坐得有些不舒服,她坐直身子,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問:“對了,這個盛珩他給你寄了什麽快遞?”

“我媽的手機,”祝頌年深吸一口氣道:“十五年前丟的那一部。”

“十五年前丟的那一部?”鐘雲聞聲震驚地加大音量,她不解地撩起頭發,“不是,逢春十五年前丟失的手機怎麽會在他手上?他又怎麽會現在寄給你?”

“我也不知道,”祝頌年也想知道這個名叫盛珩的人為什麽會現在將手機寄給她,“先不論他為什麽會現在將這個手機寄給我,就說,他為什麽會將這個手機寄給我呢?”

“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和我媽的關系,”祝頌年深吸一口氣道,“他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我幼時的照片並在互聯網上傳播,就算長相相似,也不能認定這小女孩是我,所以他到底為什麽將這手機寄給我呢?”

“是啊?他又是怎麽知道的呢?”鐘雲咬著大拇指,擰眉,思索著,“又為什麽寄給你呢?”

十五年前年逢春手機丟失時鐘雲便打起了警鈴。

從手機丟失的那一刻起,鄭雲便連夜做好了澄清年逢春與祝頌年關系的聲明。

可他們等了將近十五年都未曾等到這個爆料,聲明也未曾派上用場,這件事也漸漸地也被她而拋之腦後。

如今年逢春已經去世將近十年了,而祝頌年也即將出演年逢春當年所拍電影而改編的電視劇。

偏偏在這個關頭,盛珩將手機寄給了祝頌年。

所以他是沖著這部劇來的嗎?

可他現在在昏迷,又是誰在操作這件事情呢?

若他真的想要爆料,他又為何要將手機寄還給祝頌年呢?

帶著心中的疑惑,鐘雲重新啟動車輛,對還在公寓內的祝頌年叮囑道:“那部手機你先不要動它,我去一趟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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